屋里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人都看着十四房老太太陆氏,但陆氏却只是淡定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,又吃了块点心。
吃完了,她才放下茶杯道:“你们也觉得不对劲了吧?当年我就没想过,那时候什么事都挤在一块儿了,乱糟糟的,谁能想到呢?”
周马氏咽了咽口水:“婶娘的意思是……王家的大火有蹊跷?跟阿家或是姑太太有关系?”
陆氏哂道:“谁知道有没有关系?反正那时候周淑仪那封信来得没道理,西院那婆娘老是传我们家老大媳妇来问王夫人都跟她说过些什么,就更没有道理了!”
陆氏自己其实也不记得了。昨天送走了周马氏祖孙俩之后,她越想越不对,就把长媳留在家里的老嬷嬷给喊了过来询问当年细节。
这位老嬷嬷是长媳的奶娘,也是长媳娘家母亲的陪嫁丫头,本来是一直跟着长媳母亲过活的。前些年,长媳的母亲去世,长媳回长安奔丧,就把这个老嬷嬷给接到了婆家养老,平日里帮着照看孩子。王夫人出事前从京城回凉州,路经长安时来看望大姑子和侄女儿,有些不好跟嫁进周家的侄女儿说的话,在大姑子面前倒是不介意提的。老嬷嬷原是王家的家生丫头,王夫人在她面前说话也不避讳,她跟在旧主人身边,听到了不少事,只是从前从来没把那些话跟王家的大火扯上关系罢了。
据这老嬷嬷说,王夫人曾经跟她大姑子抱怨,说自己去京城结交权贵,不过是想借一借周淑仪夫家的人脉罢了,也不是什么大事,周淑仪却推三阻四的,太不给亲戚面子了。王夫人见不到她,只好从她陪嫁的那些老掌柜处打主意。可惜,老掌柜们倒是愿意帮她的忙,无奈他们也做不了周淑仪的主,而且还要忙着完成女主人吩咐要办的事,对她实在是爱莫能助。
王夫人十分气恼,便悄悄去打听他们到底在忙活些什么?只发现他们在收购许多药材,还有一些火油之类的东西。前者还有可能是替西北周家搜罗的,后者又是为了什么?西北边军主要是在守城,很少用这种攻城的武器,也犯不着千里迢迢从京城采买。
王夫人忍不住多打探了一番,只发现这些东西并未打算进行远程运输,似乎就是在京城周边用的。她当时都惊了,那时正是周家与孙家斗得最厉害的时候,她还以为周家决定要对孙家下狠手了呢!出事之后,西北的商人不会受牵连吧?她忙去跟相熟的老掌柜们打探,后者告诉她,那是为了开凿山石做准备的,她才半信半疑地离开了。
离开的时候,她在周淑仪的京城商行里看到了一个熟面孔,正是她觉得来历可疑,还提醒马老夫人不要来往的西域客商。看这人与老掌柜们说话时透露的口风,周淑仪似乎有意把他介绍给别家权贵,让他能将手头的名贵香料卖出去。王夫人顿时就觉得心里不平衡了。凭什么同样是商人,周淑仪宁可为外人引见权贵,却不肯帮她这个亲戚呢?!
一气之下,王夫人索性也不再哀求周淑仪了,转而求旁人引介,结识了另一家权贵,也同样是宫里有娘娘的。正是为了替这位娘娘采买一批质量上乘的西域宝石与香料,她才会急急赶回凉州去。中途在长安城停靠的时候,她想起马老夫人与周淑仪母女俩对自己的冷待,忍不住跟大姑子抱怨了一番,便又匆匆上路了。
然后她就再也没能在陆氏的长媳及其母亲面前出现过了。
陆氏对众人叹道:“我从来没听说过周淑仪还给西北边军采买过什么药材。边军的药材一向都从那几家老字号商行采买的。从前屠家也是大户,但被西院那婆娘把控之后,倒是时常从西北往京城运送药材,给周淑仪的商行上货。至于开凿山石,就更是无从谈起。三房在京城给她置办的嫁妆,不是繁华地段的好铺面,就是京郊上好的水田,哪里用得着她费事去凿山开路?况且这种事要火油做什么?她怎么不搜罗火药去?又不是要杀人放火!”
仔细一想,当年周淑仪真的露出了许多马脚。马老夫人特地招陆氏的长媳过去细问,更说明她同样是知情人。陆氏也不知道这对母女到底在盘算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,但若是她们还在继续与那疑似胡人奸细的西域客商来往,那就有可能为了保密,而灭王夫人的口了。
关于王家粮行的大火,陆氏也曾听长媳和亲家提过,道是那天半夜里忽然烧起来的,因天气干燥,风势又大,很快就烧成了一片,却不知为何,整个粮行的人,连同王家主仆与粮行伙计在内,都不曾醒觉。等到周围邻居发现大火,赶来相救时,火已经没办法扑灭了,也没有任何人能逃出来。事后能保住性命的,只有住得远的王家旁支族人,以及因事提前告了假的伙计与护卫们。
除了王家粮行的人以外,附近人家也有受大火牵连的,死伤甚众,凉州卫当年的粮草供应也一度告急,还是从周边卫所紧急调了几批粮草过去接济,才没让将士们饿肚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