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-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(中外文学名典藏系列)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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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,厮打开始了,恰如群狗咬架,在地上滚来滚去。
他们有的用军刀对砍,有的揪住对手的头发,有的死死地卡住了对方的喉咙……简直乱成了一锅粥。
那些被吓得要命的妇女们,像猪一样怪叫着,四散而逃。
几分钟过后,他们解除了潘夫留克等人的武装。
他们连打带拉,从戏院里把这些家伙扔到院子里,又从院子里扔到街上。
格斗厮打中,潘夫留克那顶高皮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,脸也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,全身的武装都被解除了。
他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,带上他的几个弟兄,策马逃走了。
晚会停了下来。
眼下谁也没有兴致了。
妇女们都坚决谢绝跳舞,强烈要求送她们回家。
但格罗波非常固执,他下令:“任何人不准离开戏院。将门口警卫加强!”
潘里耶内察立即执行他的命令。
格罗波对大多数人的拒绝置之不理,顽固地说:“诸位,我们一直跳到天亮,现在由我带头先跳一个华尔兹舞。”
音乐又响起来了。
但人们的兴致却十分寡淡了。
上校和神父女儿合跳华尔兹舞,但是还没有将一圈跳完,几个哨兵就跑了进来,高声报告:“潘夫留克的人把戏院给包围啦!”
戏台边一个临街的窗子被打碎了。
一架机枪的枪筒立刻伸了进来。它不大灵活地左转右扭,像是在搜索奔跑的人们。
所有的人都集拢在戏院的中央,像是躲魔鬼一样躲着这黑洞洞的枪口。
潘里耶内察朝大厅顶内的大灯泡开了一枪,它便像炸弹那样炸开了,碎玻璃就跟细雨一样纷纷落在了人们的头顶上。
戏院里漆黑一片了。
外面有人喊:“大伙全到院子里来!”
接下去是一阵下流的咒骂声,不堪入耳。
女人们怪叫着,像是疯了一样。
格罗波在戏院中来来回回地跑着,大声吆喝着,想召集起散乱的部属。
于是,喊叫声、吵闹声和枪声汇合在一起,场内场外乱成一片。
但谁也没有注意到,潘里耶内察像泥鳅似的,从戏院的后门溜了出去,沿后街朝格罗波的司令部奔去。
半个小时之后,城里爆发了正式的战斗。
那接连不断的枪炮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。
不知怎么回事的市民们全跳出温暖的被窝,把身子藏在窗子底下。
渐渐地,枪声停了下来,好像只剩下一架机枪像狗似的在镇郊处,断断续续地叫着。
战斗停止了。
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……
将要杀害犹太人的消息传遍了小镇。
这风声也传到了河畔陡坡上的犹太居民区。
这里是很脏的,有些小屋子,窗户歪歪斜斜的。贫苦的犹太人如同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,挤在这些箱子一样的住屋里面。
辛辽沙已经在印刷厂干了一年多了,那里的印刷工人都是犹太人。
辛辽沙和大家很亲热,就如同兄弟般一个心眼儿地反对大肚子厂主勃留姆斯坦。
这个印刷厂的工人们经常和这个自私自利的厂主发生抗争。
因为勃留姆斯坦唯利是图,他总是给工人加大工作量,并且苛扣工资。工人便多次罢工,一罢就是两三周。
厂里共有十四个人。辛辽沙最小,但他摇起印刷机来,也能顶十二个小时。
最近一段时间,由于战乱,印刷厂没什么长期的订货了,只是临时会印刷一点哥萨克“大头目”的告示。
今天,辛辽沙已经对工友们的不安情绪有所察觉。
患有肺病的排字工缅德尔将他拉到一边,忧郁地望着他问:“你知道不?镇上又要杀犹太人啦?”
辛辽沙惊恐地看着他,回答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
缅德尔把干瘦的黄手放到辛辽沙的肩上,像父亲那般信赖地接着说:“不会错的,杀害犹太人的事儿肯定发生。他们要把我们犹太人赶尽杀绝!我问你:你想不想在这紧要时刻帮帮你的伙计们?”
“当然想啊,只要我能办到的就没问题。需要我干什么,缅德尔,你说。”
其他排字工都在听着他俩说话。
“辛辽沙,你是个好孩子,我们都相信你。你爸爸不也是个工人嘛。现在你立刻回家跟你爸爸商量商量,看他肯不肯让几个老头儿和妇女去你家躲躲,至于谁去你家,咱们再商量。另外呢,你再跟家里的人问一下,还有谁家能让我们躲个一时半会儿的。眼下,这些强盗还不会骚扰俄罗斯人。快去吧,辛辽沙。千万别耽误喽。”
“好的,缅德尔,不要怕,我这就去保尔和凯利莫卡家里——我想他们也会答应的。”
缅德尔有点不放心,又急忙拦住要走的辛辽沙:“等等,你刚说的那两个人是谁?真能靠得住?”
“看你说的!绝对能靠得住,他俩是我的老朋友了。”辛辽沙自信地保证着,“保尔的哥哥阿尔吉莫也是个钳工。”
“哦,阿尔吉莫呀。”缅德尔惊喜地说道,“我认得他。我们还在一块儿住过呢。这人没的说,靠得住!你快走吧,好快点给我们个回信。”
辛辽沙拔腿就跑。
在潘夫留克和格罗波双方开战后的第三天,杀戮犹太人的恶行开始了。
潘夫留克的队伍吃了败仗之后,退出市镇,占据了邻近的一个小镇,在那次夜战中,他损失掉了二十几个人。
格罗波的损失与他们不相上下。
死者都被匆匆地抬到墓地,当天就被埋了,没有任何葬礼——因为这些人死得并不光荣。
两个哥萨克首领一见面就对咬起来,像野狗一样,这不是件体面的事情,知情的人越少越好。
潘里耶内察本打算举行隆重的葬礼,并且宣布潘夫留克也是赤匪,但以沃希利神父为代表的社会革命党委员会却给予反对。
这次夜间激战,在格罗波的部队里也引起了不满,特别是他的警卫连,因为它的损失大过其他的任何一家单位。
为了将这种不满情绪消除并鼓舞大家的斗志,潘里耶内察向格罗波提出建议:给士兵们一点“消遣”——他总是这样无耻地把抢劫掠夺和大肆屠杀称作消遣。
他极力地说明士兵心中的不悦,从而强调了这种“消遣”的必要性。
上校本来不想在他和酒馆老板的女儿结婚前添什么乱子,但在潘里耶内察的威胁之下,他最后还是同意了。
说实在的,对于刚刚加入社会革命党的格罗波上校老爷来说,在这个时候,公然干起杀戮犹太人的勾当,是会有些顾虑的。
他的对手们肯定会说他的坏话。
诸如“格罗波上校是个杀犹太人的专家!”等等,而且会告到“大头目”那去。不过,目前格罗波倒很少仰仗“大头目”,他部队的给养完全是自己筹措的。
“大头目”本人也清楚他的属下是些什么东西——他也不只一次地要求过他们用所谓征收来的财物对他的“政府”进行供奉。
至于说到“杀犹太人的专家”这个称号,格罗波早就当之无愧了,现下再干一次,名声也不会更坏到什么地步。
抢掠一大清早就开始了。
整个镇上都笼罩着一层拂晓所特有的灰色薄雾。
破败不堪的犹太居民区显得更加凄凉,就像是湿透的帆布,死气沉沉的看不见半个人影。每个窗子都挂着窗帘,百叶窗也紧紧关闭着,没有一星灯光。
乍看上去,这些人家像是沉浸在甜美的黎明中,其实,这些简陋的小屋中,没有人睡觉,他们几乎一夜也没合眼。各家各户的人都穿着衣服挤在一间房屋里,提心吊胆地等待着灾难的到来。
只有不懂事的小孩,沉睡在母亲的怀里。
那天早上,格罗波的卫队长萨洛梅加——样子极像吉卜赛人,脸上有块紫刀疤的黑脸家伙——喊了半天,才把潘里耶内察叫醒了。
潘里耶内察睡得又沉又死,噩梦使他喘不过气来,一个青面獠牙的妖怪整夜都在挠他的喉咙,他没有任何办法打退它,直到抬起疼得要命的脑袋,他才知道是萨洛梅加在叫他。
“醒醒吧,瘟神!”
萨洛梅加摇着他的肩膀喊着。
“时候不早了,该动手了!你喝得太多了!太多了!”
潘里耶内察完全清醒了,他坐了起来。
胃疼得他直咧嘴,他吐了口苦痰。
“什么动手不动手的?”
他用昏昏的双眼盯着萨洛梅加。
“嗨,什么动手不动手?动手去杀犹太人呀!你忘了?”
他这才想起了这回事儿。
这酒让他什么都忘了。
因为昨天晚上,上校老爷带着未婚妻和一批酒鬼,一同去了郊外别墅。
他们在那都喝醉了。
自然,在抢掠和屠杀的时候,格罗波离开小镇是明智的。
就是日后说起这件事,他也有借口——因为他不在而发生了误会。
这样一来,潘里耶内察就可以大干一番了,成为名符其实的“消遣”专家。
他用一桶冷水浇了浇头,算是清醒过来了。
他跑到司令部,发出了成串的命令。
警卫连都已上马整装待发了。
为了避免一些可能发生的纠纷,办事周到的潘里耶内察下令:在工人住宅区、车站与镇子上的犹太人聚居区之间设置岗哨。
在列辛斯基的花园里,也设置了一挺机枪,控制了大路。
一旦工人们出来干扰,就用铅丸迎接他们。
这一切都准备好之后,潘里耶内察和萨洛梅加都上了马。
就要出发的时候,潘里耶内察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儿:“等等,我差点忘记喽。要备两辆马车:咱们应当给格罗波弄点结婚礼物。哈——哈——哈——哈,第一批抢来的东西照例归司令官,第一个美人嘛,哈——哈——哈……是我的。明白了吗?你这傻瓜!”
他把萨洛梅加叫做傻瓜。
萨洛梅加翻了翻他那两只黄眼,回答:“女人有的是,够大家受用的。”
他们说完就沿着公路出发了。
队伍前面,是副官和萨洛梅加,后面是警卫连,乱七八糟的,活像一群豺狼。
晨雾散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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