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天下风雷 十一-《篡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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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随手将那叠东西丢掉:“溥仰,陈德,集合队伍,只带戈什哈和亲兵营,随时准备出发!跟这些家伙纠缠,老子实在觉得厌烦了!”

    看着徐一凡大步走开,几十名戈什哈簇拥而去,马靴声音,似乎就敲进了跪在那儿的白斯文心底。徐一凡姿态足够的桀骜不逊,可是他的所作所为,哪怕就是和他短短接触不过三两天,白斯文就觉得自己过去一切对大清的认知,一点点儿的崩塌。从哪个方面来说,徐一凡这等人,也不能从大清这个大泥潭里面冒出头来啊?而且还扶摇之上,到了如今!

    难道,真的如他所说,这个大清,已经完全过时了?所以面对这种全新的力量,毫无抵抗的能力?

    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“谭大人,你的意思,和朝廷今儿发下来的旨意,也算是不谋而合…………北边儿是否能缓过这口气来,就看咱们谈得如何了!”

    世铎将谭嗣同迎进书房,屏退众人之后,就神色严正,推心置腹的说了这么一句话。

    话中意思,却让谭嗣同悚然一惊,一下挺直了脊背:“世大人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世铎满脸灰心,摆摆手:“且听我说…………谭大人,我是知道你对皇上,对大清的忠心的。上边儿也知道。要不然,你为什么要北上?为什么还要挑这副烂摊子?徐一凡这份奏折一出来,虽然我不在京城,可是也知道京城里面是什么反应…………对这个徐一凡……嗨,老实说吧,咱们是无能为力了!唯一能做的,就是给他添点恶心,造点麻烦。还时时刻刻,要防着这个家伙大逆不道,称兵北上!

    这份奏折一出来,就是他不臣之心发轫!朝廷现在的仗恃,就是国朝二百余年深仁厚泽。徐一凡暂时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…………可是…………万一呢?现在在北边儿,可只有宋庆那儿一支,依克唐阿一支,再加山东一支兵!和小曰本一天不谈完,就是一天腹背受敌之举!徐一凡走得这么爽快,未尝不是要朝廷独担这个压力!

    在这儿我说句实话,当初拖得,现在和东洋人谈和,拖不得了!都不是外人,老头子说句灰心丧气儿的话。朝廷和曰本子和了,专力之下,也只能保住北边的局面了!保住太后悠游荣养的大局!南方督抚,无法无天已久,顾也顾不上啦…………咱们当大臣的,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…………要不是生在爱新觉罗家,谁愿意撑这个天下,谁是王八蛋!和了吧,快和了吧!这世道,恨不得早点闭上眼睛,一了百了!”

    世铎说得沉痛,也算是说得实在。不过这个时候大清的臣僚,谁不知道这个天下处处漏风?甲午一战,要不是徐一凡异军突起,大清朝就发现,自己连基本的动员能力都丧失了!现在专力以保北方,留中枢威权以镇南方,维持住局面,还算是理智清醒的决策。不过再正确的决策,让现在末世景象十足的朝廷执行起来,也准保笑话百出。

    谭嗣同慨然站起:“世大人,朝廷信任,谭某感谢不置。下官和徐一凡的确曾情同兄弟,但是他若有一兵一卒北进一步,则谭某和他恩断义绝,且将与他周旋到底!正因为时势危急,我们才更要和出一个样子出来!对曰和约若扬眉吐气,则中枢威权则重了一分。只要威权还在,徐一凡就不敢动别样心思!咱们在北,他在南面,咱们力量空虚,徐一凡有所忌惮,既然不能开兵打仗,就是要争夺人心啊!改良刷新振作,只要朝廷强起来了,徐一凡要不就做朝廷纯臣,要不就只有失势!时代不同了啊,世大人!”

    谭嗣同说得杜鹃啼血,连心窝子都掏了出来。世铎却是觉得自己话已经说到位了,真论起来,为了维持这个局面,还有点失了他大臣风度呢。他微笑着捧起茶碗:“不同,是!不同了!将来的事儿,咱们将来再说…………今儿本王大臣就要发照会,立刻和谈,谭大人和康大人都是能员,一切都要拜托二位…………不知道二位有个什么章程没有?”

    世铎的态度,真把谭嗣同的慷慨激昂憋得有点内伤。他深深吸口气才缓过来,真有点满腔抱负热情,却不知道向何处洒去的悲凉!

    “章程,无非就是曰本全面撤军,朝鲜不留一兵一卒,曰本赔偿我大清军费死伤抚恤,若时势可恃,当割琉球以归大清…………只有谈成这样,咱们才拿得出手,震慑得住天下!”

    世铎听了,要笑不笑,只是双掌一合:“阿弥陀佛!要是能谈成这样,世老三满燕京城烧香还愿!两位,正式和谈何时开始,我一定尽早儿通知,请两位大人养足精神,顺顺当当帮老头子把这差使办下来!”

    说着他又一碰茶碗,目光朝外面示意一下,贴身的长随已经挑起帘子高喊送客。主人送客,谭康二人只好也捧起茶碗在嘴边一碰,起身告辞。世铎极是客气,将两人一直送到了二门外,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。两人背影消失不见,世铎才冷冷一笑:“书生!”

    谭康二人脚步沉重的离开了钦差行辕,杨锐不够进书房和他们一起商谈的资格,只是在外面等着他们。看谭嗣同他们出来,迎上去就急切的问:“如何?”

    谭嗣同勉强一笑:“马上就要开始谈判,咱们算是有正事做了…………叔峤,朝廷无疑我之意,你不必担心。”

    说着他就要上马车,却被一只手抓住。回头一看,正是康有为。谭嗣同这才想起来,一向好发大言的康有为,今天在这个场合,却反常的沉默!

    “南海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“复生兄,你还看不出来么?我们手里要抓兵!毫无实力,则徐一凡一份奏折,我们就人人自危。毫无实力,则后党这些大臣则主导一切,我们有力也施不出来!你没听出么?朝廷已经准备尽快了此和局,保住北方局面,保住老佛爷的悠游荣养之局!如此打算,我们还能谈出什么东西来?黑锅却是你复生来背!”

    谭嗣同一下爆发了出来,压抑,委屈,愤怒让他猛的甩开了康有为的手,虽然声音极低,可是其中却全是愤懑:“南海,我知道你想抓哪支兵!朝局如此,经得起再加这么一个变数么?对于和谈,我只有力争到底,尽己所能!你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!”

    康有为冷冷甩手,不住冷笑:“只怕你那位义兄弟徐两江,会逼得你不得不抓此兵在手!言尽与此,我不会再提,我们且瞧着吧!”

    看康有为马车也不坐,负手扬长而去。在钦差行辕门口还未散去的各色人等,对着康有为背影指指点点。

    谭嗣同却僵在那里,脑海内只是翻腾不休。

    传清兄啊传清兄…………传清,篡清?逆而夺取?…………徐一凡,你真的是志在这个天下,而且会一步步的走下去么?你就这么确定,你选的道路是对的?可是我也同样相信,我的道路没有错!无中枢威权,何以举国一致刷新振作,你的道路,只有让这个国家四分五裂!你还代替不了这个中枢威权啊……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(未完待续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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