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9章 田月桑时(七)-《大明望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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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但万没料到魏陈氏又从后往前数,将先头张吉如何逼迫魏员外,魏员外替张吉买了多少地,如何要把良田记成劣田逃税,这二年趁着灾荒又怎么涨的米价,种种不法之事都说了出来,大有要将魏家整个儿坑死的意思。

    更有许多事说是魏大郎所为。

    魏大郎后悔不迭,忙着往回找补,却哪里解释得过来。

    沈瑞等的也就是魏陈氏这实话。

    惊堂木一拍,魏陈氏先前大闹积善堂、所谓魏员外被逼横死、状告继子不孝以及魏家隐田匿税、哄抬物价数案并作一案,一并审理。

    魏大郎还在挣扎,不认隐匿田亩,叩首道:“启禀府尊大人,草民父亲亡故那日,家中走水,少了书房、账房,这个这个……有些契书、账册也一并……一并毁了去……”

    他想咬着后槽牙杠上一回,反正自家契被烧了,当初签契按手印的老爹死了,大可以诬府衙文书造假坑害他家。

    沈瑞淡淡道:“无妨,便是你信不过县衙都登记的地契,当日封存的魏记粮铺账册还好端端都在。可以请中人一道来府衙查验。”

    有魏记粮铺的账册在,魏家都无法解释清粮铺在无外购粮米的情况下,售出的粮食与自家所产粮食差额巨大的问题。

    至于无契田亩,你若执意说那不是你家的,也没有收粮账册证明你家收了租,那就说明那是无主之地,理当收归府县;若你说是你家的,没有契,却收了租,还没有缴税记录,那就以匿税论,你家田产半数充公。

    魏大郎额角见汗,他远不如其父,既没那般手段,更没那般底气,三两句就没了还口余地。

    只得涩道:“家父还在停灵未发丧,恳请大人许草民发送了父亲,再详细找找契书账册,再向大人回话。”竟还妄图用那拖字诀。

    沈瑞气乐了,毫不客气道:“你家若还有证据能证明粮米来源,魏春来早就拿出来了。那你来告诉本官,你所谓再找契书账册,是什么样的契书账册?”

    魏大郎张口结舌,再说不出什么来,只剩下盘算着认哪桩罪能多保存家产了。

    便只好顺着魏陈氏的话,将魏家匿田匿税、哄抬物价的罪过同样推到张吉身上,口口声声被张吉逼迫。

    但就算有人教唆,犯下罪行的到底还是魏家,如何逃得过处罚。

    尤其外头听审百姓纷纷喝骂魏家无良,群情汹汹。

    那边文吏奋笔疾书,除开将魏陈氏所说记录在案,百姓的反应也都一一写得明白。

    沈瑞瞥了文吏一眼,心下呼了口气,递折子时可以附一份卷宗了。

    虽然张吉倒了,但他勒索魏家、让魏家隐田匿税供他挥霍的事儿送到杨廷和那边去,杨廷和自能让一力举荐张吉的焦芳吃挂落。

    而张吉自己收入囊中的、孝敬焦芳的远远多于孝敬刘瑾的,这起子事却落在“刘瑾索贿”上,坏名声都叫刘瑾背了,刘瑾会甘心认下这锅?

    刘瑾想不到,正在力求上位的张彩也能替他想到。

    且看岳父大人怎么利用这件事了。沈瑞心道。

    堂上过审的人越来越多,案子也越发明晰。

    在常给魏家诊治的大夫过堂后,魏员外装病的事被证实了。

    仆妇下人、普照寺主持等人证明魏陈氏确实是魏员外吩咐出城的,并无不守妇道的行径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,魏员外准备潜逃的事也被坐实了,更是间接坐实了魏家有罪——没罪你逃什么?

    在提审了魏家更多下人之后,魏家强取豪夺强占良田、又改良为劣进行匿税种种皆有了人证口供。

    最终案子判定:魏陈氏母子重归本族。魏大郎虽将继母兄弟除族,但事出有因,也多有误会,不予判处不孝重罪,但因有损魏陈氏、魏五郎名誉,仍判他工役一年,不得以银赎罪。

    魏陈氏大闹积善堂,其情可悯,但其行仍属滋事,所幸没造成特别恶劣影响,故判拘三月,旬日后可以银赎罪。

    魏家匿田、匿税、哄抬物价罪证确凿,魏春来身故,杖笞也就免了,魏大郎、魏二郎或多或少参与其中,分别笞五十、三十。

    此外就是罚银罚田:

    因匿田匿税,将魏家所有隐田一律充公,并罚没魏家三成田产;追缴近五年内所短田赋商税,并罚银若干。

    因灾年哄抬米价,除罚没差价外,另罚米粮若干。因无记录寻不到当初买粮百姓一一退还,便将各粮铺罚银罚米分别入其所在坊区社仓,造福该社百姓。

    判决一下,外面听审的百姓无不叫好。

    当衙役传出魏家罚没的田亩也将用于百姓、明日积善堂立碑仪式上将公布那上百倾田亩的具体分配用途时,百姓登时又是一片欢腾。

    随着退堂之后人群走上街头,消息也迅速扩散开来。

    翌日,积善堂里里外外人山人海,还有特特从城外左近村镇赶来的百姓,一时热闹非凡。

    立新功德碑仪式顺利举行,当众宣布了种种造福地方的工程以及“专款专用”“账目公开”诸制度后,沈瑞依诺向百姓们公布了对于所罚没隐田的处理方法。

    蓬莱县所查隐田、折亩田共计四百八十九顷,拟拨百顷为府学、县学等官学的学田,设立各级奖学金制度,鼓励学子勤勉读书,尤其是为寒门学子解决生活之忧;

    拟设立鲁班学堂,拨百顷为学堂学田,试验田以及学堂开销皆自此出。

    虽名为“鲁班”,却并非单纯的匠人学堂,而是仿京中青翼学堂,设立耕种、商事、木匠、织工、船工等多个分类学堂,目前不收束脩,还管一餐饭,若有做工,还付给一定工钱。

    继续推进朱子社仓,拟拨百顷田,贴补各地社仓开销。

    继续招募各类“专家”和“助教”,拟拨五十顷田,供专家助教一应费用。拟按照贡献为专家助教划分等级,依等级发放月俸、津贴。

    对外招募医药人才,拟拨三十九顷田,对蓬莱境内各大药铺、医馆进行一定贴补,鼓励医者精研医术,设立公益金,定期开设义诊,贴补义诊诊金药钱。

    另有百顷田暂归县里,备各种应急事用,若有新设项目,再从此项拨付。

    百姓听闻,山呼青天。

    有乡绅耆老高呼要与沈青天盖生祠,沈瑞固辞,表示所有盈余银钱不若捐与积善堂,继续造福百姓。

    百姓更是感动,此后不知多少人家在家为沈瑞供了长生牌位。

    *

    三日后,沈涟一家带着松江府一干织匠工匠抵达府城。

    鲁班学堂正式挂匾成立。

    此时节气已过了立夏,农人耪地也多结束,一时闲下来的百姓纷纷涌入鲁班学堂,有想学份手艺的,有想赚份工钱的,又有干脆就是家里想省口嚼用的,无论哪种,鲁班学堂来着不拒。

    沈涟暂代了鲁班学堂的山长。

    他也不含糊,走马上任头一桩,便是去游说了府城内几大商铺,签订了“委培”合同,代为培训伙计、账房、掌柜等人才。

    随后又去与造船大坞、陆家等海商签订了“用工”合同,定向培养造船、修船工匠,以及水手船工,学成即上岗。

    末了,他与雷家签订了共同研发山蚕茧绸织品,成品由陆家代销辽东与海外,得利三三四分成。

    同时,蓬莱织厂也在搭建之中。

    因府城建了朱子社仓,要向入社的百姓租赁织机,沈涟便准备将织厂化整为零,一方面收散户布匹,一方面在各坊单独设立小型织厂,只置几张、十几张织机,收坊中女眷来上工。

    其中又有涟四太太支招,让女工们在家门口上工,开工时间灵活,再雇上几个灶上人,只照管一顿饭食,其他时间则帮着女工们照看孩子,又或低价收衣物来洗,免去许多女工的后顾之忧,自然有更多手艺好的女眷乐意于出来上工贴补家用。

    这一套下来看得沈瑞也咂舌不已,也是服了沈涟夫妇的经商头脑。

    有些其实是他前世见过的,随口同涟四叔提了一句,他也不是事事都懂,许多都只描述了一下现象,提个点子。

    不想涟四叔却十分上心,研究了一套适合本土的法子来,。

    想到沈涟一家就此常驻登州了,能帮他更长久些,沈瑞便也是干劲十足,加快推进他振兴登州的计划。

    而就在府城热火朝天推进各个项目时,大批流民抵达了蓬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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